万青1984

我的爱在我的诗里将万古长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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仏耀 来自中国北方

我在中国北方遇见一个男人。

弗朗西斯拿着报纸,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指,那里落下血来,他吭哧吭哧地,笑,说。然后捏着纸,把殷红的血液抹在铅纸上,留下一行痕。

我在北方遇见了他。他。他总是说他。所有人都以为他说错了,应当是她,应当是一个中国的女人,搭着狐皮坎肩,荒诞的袍子开两岔,露出洁白的大腿和脚踝。但弗朗西斯摇摇头,他毫无回避地,“他。一个男人。”

电灯咿咿呀呀的闪,底下的记者闷不做声,弗朗西斯继续讲,坐在高台上像说书,一阵凉风灌进窗子,掀开了巴黎最后一块遮羞布,再这之后,就只剩下中国男人的影子,那些浑浑噩噩的黄皮肤,他们生长在黄土地上,像一些无所谓生命韧性的勇莽种子。

电扇开起来了,弗朗西斯的毛发被吹起一缕。金色的发丝飘下台,落进泥里。底下的记者们不敢开镁光灯,弗朗西斯把故事从北京的街巷讲到自行车。再到巴黎,他的胳膊是不是搔搔后背。好像有什么一直站在后面,他是没有虱子的。上流人士,他们曾经评论弗朗西斯,他的口音,他的香水衣品,他却用那张精致的嘴说着嘴低劣的玩笑:他那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,在胡同里和他骑自行车,打苍蝇。一片荒凉和疮痍的大前门,寥寥几个中国人没有剪辫子。弗朗西斯看着他,某个晚上,他们依偎在冰凉的板床,中国人用刀划破了皮肤,只剩一小撮长发到肩的高度。弗朗西斯又吻了吻他的肩胛,中国人说,你在咬骨头吗,法国狗。法国人笑,又扑在他身上。

弗朗西斯没有说完。底下的人坐立难安,一点点的癖好都无限放大,对立而龌龊。他的文字太有力,太真实,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被弗朗西斯插了一刀,他在刀尖上贴心的抹了蜜,猝不及防的沿着肋骨刺进去,被揪住心脏般的疼痛,法国男人言笑晏晏,吐出十三把刀。

“先生!请你不要再说了!——”一个矮胖的男人哆哆嗦嗦地起立,台上的人立刻不说话了,他的眼神像要喷出火,嘴中还说着亲昵的话。一条蟒蛇如何吞吃一个人?他们会把人的骨头碾碎,变成一条人,一条骨肉棍,在吞下去,任由胃酸消化。

“先生。您出去吧。往左去看,那里是巴黎歌剧院,里面的小姐先生都是白皮肤的好皮相,他们唱法语,唱德语,就是不会唱中文,头上插的孔雀毛却没有区别——您去啊!您倒是离开我这儿,去啊!”他最后几乎是尖叫,嘶吼,像一头挣扎着要被放出来的猛兽。

时值巴黎的六七月,人们匆匆拿豆腐块大小的纸面糊弄过去这一出闹剧,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,前驻中国大使弗朗西斯·波诺伏瓦已经自杀。只字未提他那天说的话。说到底,有多少记者在乎呢,他们本以为会套到更有趣的新闻,诸如他们的战士多么英勇,在他人的土地上如何夺回尊严。但是得到的只是一出莫名其妙的同性绯闻,充其量填塞了底下报纸的第三版空白。

我那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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